美国高校的写实绘画教育

　　在美国大学艺术研究院的排名榜中，排名第一是耶鲁大学，以注重古典艺术传统著名;第二位是芝加哥大学，注重艺术的创造性;第三位是洛杉矶加州大学，过去几乎一向以抽象的当代艺术而著名。
　　但是，近十多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。美国教育部制定了高校艺术教育的严格的制度和标准，其中规定完成艺术学士、硕士、博士学位所必需选的艺术学、绘画，哲学、历史、文化、艺术批评等课程;每个学年学生在修满学分时，还必须了解艺术评判的标准等。
　　艺术教育的目的，不仅是培养创造性的技巧，而且是培养艺术综合修养和独立的艺术思维。在美国艺术高校，强调缘远嫁接、学科交叉、多血缘杂交的优势发展。在课堂上，绝不是追求模仿某一教师的单一风格，而是在宽松的教育主题下，个性化地理解与创造。学生如能创造与众不同的艺术语言，是备受教师欢迎的，在评分时也能得高分。而学生长期重复自己那已臻熟练的技法，会被认为是本学期里的退步。

　　在统一的艺术教学大纲下，各校，各系，各教授在执行教学任务中，有很大的独立性。专任教授一个人，就能决定学生可否入学、升学、毕业。绘画课的教学中，往往会设立了各具特点的教授公共课，供全校跨系学生选课。比如：“油画写生的边缘处理”，“肖像画的笔触”，“加州树林的表现技法”，“手的表情与表现技法”，“逆光风景画”、“眼神的感情”，“东方艺术情调的表现”，“群体人物构图”，“男女动态分析”等等，都可作为一门独立的，甚至供外校生选修的课程。既保持发扬本校教授的艺术特长，也能因此类课目促进与外校的融会交流。
　　这种优势，在研究生以上工作室中表现更明显。比如，版画家劳伦斯的学生，就可作为劳伦斯风格的传承人，去接受各种版画定单，并入在学期间的教学内容，定单作品可作教学成果，而且获学生薪金和奖学金。洛杉矶世界著名的帕萨迪娜设计中心里的学生，学校不设学位课程，但可以不断延长学习期间，不断在学校里为德国、日本公司设计新型汽车，和现代工业产品的造型。学生把学校看作是合伙的、共同的设计研究所。有的学生在校十几年，没有学位学分，只要经验和成绩。
　　在纯艺术的美国大学里，写实主义的教学近年不断系统化，具体化。抽象的教育思维却不断被压缩。连以现代设计为主的帕萨迪娜设计中心，课堂的基础教育和教师在进修时，都是画人像、人体，画静物，老老实实描写对象，力求逼真。以致不少美国大学提出：学生在校期间要学写实;离校之后，你可以自由发挥地去搞抽象艺术。
　　以往，有的教授用一堆木材为素材，叫学生在课堂上制作各类装置艺术的课题，现在也改变了，转而鼓励学生重视客观写生作业。在几所著名的艺术大学里，已经吸收了多名从中国和俄国来的艺术家当教授，也大大地改变了课堂教学。中国和俄国的教授有深厚的写实基本功，有准确描绘对象的技巧，贴近自然的色彩感觉，这吸引了大批美国学生，推动了具象教育的逐步回归。艺术课堂上，主要是画人体，画石膏，短期长期相结合，完全是法、俄、西、荷等国的古典学院派的教育传统。教授指导学生要细致观察，努力描写真实对象，而不用脱离观察的超前语言。
　　美国课堂里反对轻浮的草率、狂妄自大，也不喜欢“前卫”的艺术标榜，更反对不遵师嘱。
　　画人体以短期为主，长期为辅。要学生保持敏锐的观察力和迅速捕捉现象的能力。往往一个下午三小时的素描课上，学生要画十张画。先是五分钟一张的动态速写。五分钟画一个姿态，必须按时完成，在二十五分钟中画五张速写。开始时，学生几乎不能有所成绩，这么短时间内，形态抓不出来。不久，就认为这种紧张记录，能培养你的聪明、机智、灵活。后来，甚至有学生五分钟能画一幅油画人体。然后的两个半小时内，都是二十五分钟一幅的速写。画完，休息五分钟。
　　俄国来的教授，在画这种速写方面极其出色，表现出对解剖的深度理解和整体处理的综合能力。用棕色炭精淡淡地画，控制线的走向，掌握轻重缓急，寥寥几笔，就能画出阴影的节奏，画出很完整的躯干体积，和光照的分量。这与俄国传统的契斯卡阔夫的素描教育体系的完善，有极大的关系。
　　学生在四周的素描速写后，往往也是三小时就要完成的油画肖像。中国教授的准确性，在学生中享有极大的威信。中国教授的笔触往往被认为是“气韵生动”，很像用水墨画和油画分块面堆砌画法的组合。加州州立大学长堤分校的计宇教授，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，勤于速写，人物写生和创作极其出色，被各大艺术院校邀请讲学示范，对学生启发很大。理查·斯契米德也是洛杉矶一所艺术学校教师，我们常在一起画画。他以潇洒泼辣的大笔触，结实地表现人体光阴层次，给我们很多启发。他所推崇的尼古拉·菲欣和萨金特的表现技法，也正是目前美国艺术院校派追求的时尚。
　　萨金特的出色水彩画，掀起了美国艺术院校中经久不息的水彩画热潮。而那种怀斯和初伦式的精确描写，在学生案头的范本中比比皆是。相反，抽象的绘画似乎成了过去，已很少引起人们的关注了。在博物馆中，巴比松画派和印象派画作前，都挤满了近距离细看的人。装置艺术前门可罗雀。这样看来，美国的艺术现状，的确与中国的当代艺术形成很大的反差。我们艺术院校对此似乎不太了解，而只在一味摹仿三十年前的美国艺术教育。
　　我想，美术教育必须建立在画架上的，其基础是写生的，具象的，而且是需要文、史、哲、美的修养全面齐备的。有人把美国教育理解成一味放任自流，同时又一味追求荒诞，这恐怕既是对现代美术的一种误解，更是一种误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