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孝濂花鸟画 用画笔描绘自然的美
曾孝濂 shuhuaziliao.com曾孝濂不是科班出身。小时候喜欢涂鸦,九岁时比着毛主席像临摹,“胆子大,但画得不像”。上中学负责做黑板报,1959年,以半工半读形式进入中科院昆明植物所搞植物学。《中国植物志》项目上马后,领导见曾孝濂能画两笔,就把他调入了植物分类室,做植物科学画,直到退休。
曾孝濂画的植物科学画,不像早期的本草绘画,仅凭借药用部位或者大概的外部长相来描绘,也不是简单重复相机的功能,原封不动地映照自然。植物科学画有自己的一套近似程式的绘画语言,它必须比照标本,精准地传达植物的科学特征。
昆明的植物特别多,植物所就在植物园里面,条件很好。曾孝濂常常出来找活的标本,从活的植物入手,把这个物种的形态特征做到非常熟悉。“当时我们的领导很好。他们尽量不特别催我们这些新人,不说赶紧做、赶紧交稿。他们知道我们年纪小,就尽量帮助我们。有时候还会跟我们一起解剖采来的花。”就这样,曾孝濂快速熟悉着不同植物的特征,比如雄蕊的长短,雌蕊花盘的性状,把每个科的特征熟悉了,也就慢慢掌握了一些规律,再面对干标本时就容易得多。
画干标本一般要把整个的花取下来放到水里煮开,让它尽可能去复原,复原后再在解剖镜下面观察结构。“植物软了以后比较接近活的,就稍微好一些。”植物科学画必须要对着标本作画,“没有标本不能画,不应该画。我们所有插图必须有根据,一定要写上根据某一号标本。不看标本来画,那是错误的”。
曾孝濂为《中国植物志》绘制的插图就是这样慢慢积累起来的。“每画一张图,都得打草稿,给分类学家看。看完确认了再上钢笔稿、墨线。表现形式、线条的结构这些需要一点一点积累。”
流传在网上的这些美图,即使不知道其作者,但你肯定曾为之发出过赞叹。
第十九届国际植物学大会植物艺术画展上,一位参观者正在拍下的,便是他的作品。
再看看这些邮品,其幕后设计者的名字,也是同一个人。
用画笔为万物造像的曾孝濂先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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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孝濂不养花,虽然他是一个植物科学画家,为植物造像无数。
上世纪五十年代参加工作以来,他为《中国植物志》、《云南植物志》等五十余部科学著作绘制插画两千余幅,更不用说那些零散的“废纸”、花鸟图。不养不是不爱,只因那费很多精力,而他没时间。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被他用在了绘画上,先画对,再画好,寻找自己的绘画语言,把大自然里物种的生命状态、勃勃生机落在纸面上。
先画对
曾孝濂绘制的木棉,将木棉的各个器官放在纸面上,构图能力十分强。图片来自《云南花鸟》
再画好
大银红,滇山茶园艺品种,曾孝濂绘。图片来自《云南花鸟》
曾孝濂经常告诉自己的学生,做这行要坐得住冷板凳。
冷板凳有两层含义,一个是心静,这是搞好工作的前提。这意味着一种孤独、寂寞,而且是长年累月的。
曾孝濂说:“除了有几年时间在西双版纳做野外工作,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标本馆。没有这种修炼,你的心就不能很专注、排除世俗的干扰,你就会坚持不下去。或者说你会把它当作一个很随意轻松的事,上班就来,下班就走。上班聊聊天、喝喝水,再学习学习。但是你的心在聊天上,不是绘画。这也是坐不住。有人坐了一辈子,一辈子就那个水平,实际心没静。”
冷板凳另外一个含义是心诚。这考验的是绘画者如何对待自己的对象,是否真的很虔诚地对待工作。“你的对象是有生命的,你用最朴实的绘画形式反映他们最重要的分类特征。”但这需要乐在其中。
除了为植物志画黑白画,上世纪七十年代,曾孝濂接到过为昆明植物园画《茶花图谱》的任务,是彩色画。那时候彩色胶卷并不普遍,曾孝濂所在植物所没有,就靠硬画。“那是最厉害的,我几乎天一亮起来,到植物园去摘一朵山茶花,跑回办公室插在瓶子里。赶紧去吃早点,一般七点半才能吃,一有馒头粥,我随便吃点就跑回来画。一直画到十二点半,吃午饭。五个钟头期间,不会喝水、不会上厕所,全神贯注。那个花从植物园摘下那一刻,就会慢慢开,你要画慢了,就找不着关系。那个花瓣本来朝下的,它会慢慢朝上,所以非常紧张。而且画这个不能构好图再画,必须一个花瓣一个花瓣地画,从最靠近你的那瓣开始。画到中午时你会忘记上厕所,但是告一段落的时候,会浑身发抖,我觉得可能是热量没有了。”
吃完饭,曾孝濂一般会再摘一朵花,早晨那朵已经不行了。半天画一朵,下午研究怎么搭配、画叶子。那样大概画了好几个月。“非常紧张,身体不好就会受不了。但是非常磨练”。经此一役,曾孝濂画彩画的能力比早期参加工作时高了一大截。
自己的绘画语言
曾孝濂主业是画植物。1960年代,他参加了国务院组织的“5·23”项目,数十家地方和军队的科研、医药单位组成的攻关工作队研究如何对抗恶性疟疾。同期下达的还有“热区野菜图谱”和“热区军马饲料”两项任务,即在后勤保障缺失的情况下,部队在丛林中寻找到可食植物。有点儿类似“神农尝百草”,曾孝濂参与负责的是绘图工作,在与越南、老挝、缅甸接壤的林区实地写生。后来此项目筛选出一种疗效显著的菊科植物,有效成分青蒿素经过临床和病理实验得以确认。很多年后,屠呦呦凭借此得到诺贝尔生理医学奖。对曾孝濂来说,他总是强调,这样大的系统工程,自己参与的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。但是这样的经历对于他的人生、绘画都至关重要。
热带雨林的野外作业任务在哲学层面训练了曾孝濂。“从无知开始,兴奋、惊喜,震惊。然后就有点敬畏,被蚂蝗咬了,被蚂蚁叮了,害怕。认识多了,又不同。就知道大自然是生命的合唱,这里的物种经过千百年的进化,既有竞争,又相互依存,是大的生态网。身处其中,你会觉得自己也是其中一份子。从那个时候开始,我意识到我要画它们,不仅要画得像,还要定一个目标,我一定要表现这个物种的生命状态,无论画干标本还是观赏性花卉、动物,我的重点是尽量地反映它勃勃生机。不光画得准确,最重要的要画得生动。讴歌生命,讴歌自然,用我的画笔。”